第十章

林间小路，一阵铃铛声由远及近。

叶平安坐在马车上，抬头望天。凉风袭来，头顶树叶缓缓飘落，天渐渐转凉了。

“平安，这天越来越冷了，平常要照顾好自己啊！”

身旁，谷氏握着缰绳赶车，边跟她说到。

“哦。”

“你别不当一回事，记得你从小天一冷就容易生病，要更加注意才是。”

“嗯，我知道了。”

谷氏扭头快速的看了一眼，叶平安正背靠车檐仰着头，表情呆滞。

“身体觉得不舒服吗？”

“啊？没有，我很好啊！”叶平安歪过头看向她，顺便捋平她被风吹翻的衣角：“谷婶，怎么了吗？”

“从刚刚开始就觉得你没什么精神，出什么事了？”

“没事，我只是觉得……”叶平安顿了一下：“天凉，就不想动了。”伸手接住了迎面吹来的一片树叶，捏在指尖，看得有些出神。

公子上次是应付她才那么说的吧？是因为自己太一意固执非要他拿回那些东西吗？

还是三个月前，他说了要来拿他落下的东西，可是他好像忘记了似的，就没再见过了。最近每一次进城都想着能遇到他，明知这种机会微乎其微，但心里还是会感觉失落。

唔，看来真的是……

想到这里，叶平安更加低沉，连身旁的谷氏都感觉到了。

“别逞强，如果身体不舒服就进马车里去，别在外面吹风了。”

“只是风大，我一点都不冷。啊对了，谷婶，你进城要做什么？”叶平安赶紧坐直，打起精神，暗暗吐了吐舌头，谷婶真敏锐呀！

“我去药房采买些药材备着。”

“那我去帮你吧！”

“不用，你不是还有事去办吗？跟我一起咱俩天黑都回不了家。”

摸了下身后放着的大竹筐，想到自己也要跑好几个地方，叶平安这才点点头。

“今年你家院子里那棵枣树结的果儿真不错，送一些给经常来往的人也挺好，还是你想的周到。”

叶平安浅浅一笑：“他们平常都很照顾我们，就是想去感谢一下。”

“那筐挺重的，你背得动吗？要不我还是送你过去吧？”

“……谷婶，你刚刚才说两个人一起事情会办不完，没事儿，我力气很大。”叶平安使劲儿拍了拍肩膀。

“你这孩子就会说‘没事儿’，半年前你……”谷氏白了她一眼，叶平安听她又要开始拿半年前的事说不停，赶紧插话道：“啊啊~~那个，我是真的没事。对了对了，等会儿我要去哪找你呀？”

岔开了话题，叶平安松了一口气。

爹娘和婆婆去世早，谷叔和谷婶一直当她们是亲人般照顾，关系很亲近，可是她马上就要19岁，已经是个大姑娘了，谷婶还拿她当个孩子叮嘱来叮嘱去，再说半年前也没出事呀。

和谷氏在十字路口分开，叶平安掂了掂背上的竹筐，握紧勒在肩上的麻绳，就往位于长宁街上的锦绣楼和杨家武馆走去。

杨家武馆的杨馆长和锦绣楼的锦娘一直对她们家帮助很多，而且两个妹妹还在那里做了武术师傅和绣女，正好今年的枣树结果累累，叶平安就决定送些清脆甘甜的枣儿给他们以表谢意。

长长的街道人来人往，繁华热闹。叶平安在走到下一个路口时猛地停住脚步。

直走是长宁街，右拐是到长平街，她也要到吉祥酒楼给齐掌柜他们送枣儿呢，不知道这次能不能碰见楚公子？可是又怕和前几次一样空期待一场，像个笨蛋似的。

反复纠结了半天，叶平安无奈，不管遇不遇得到最后都是要去。使劲儿晃了晃头不要想那么多，提起精神先朝右走去。

还没到吃饭时间，大堂里只有两三桌客人喝茶聊天，叶平安站在门口，对看到她的齐掌柜招了招手。

“平安，站在门口干什么？快进来。”

“不了不了，齐掌柜，我把东西给你就走了。”

叶平安把竹筐放在地上，从里面拎出来一个鼓鼓的大布包递给他。

“这是什么？枣？”

“是呀，前段时间我家的枣树结果了，就给你们送些来了。”挠挠头，叶平安笑嘻嘻地说。

拍拍小姑娘纤细的肩膀。“真有心，累了吧？快进来喝杯茶歇歇。”

叶平安不自觉得地朝屋里看去，反应过来后又暗暗懊恼。这决不是在看楚公子有没有来……

“我还要赶快去找杨师父他们，谷婶也在等着我一起回去呢。”

在心里叹了口气，这样撑着，姑娘家也不知道累。齐掌柜劝道：“你这丫头急什么，进去坐坐，等会儿我找易阳送你不就好了？”

“谢谢齐掌柜，真的不用了。”

叶平安连连摆手，单手拎起竹筐转身准备离开，可突然就被齐掌柜拉了回来，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齐掌柜开口说道：“楚公子，您来了。”

楚珩淡淡点头，拾阶而上，站在了叶平安面前，看着她讶异惊喜里带点不知所措的奇怪表情。

两人的目光都在对方身上，一个淡然，另一个紧张的眼睛直眨。

齐掌柜了然，笑了笑：“楚公子，左小姐已经在翠阁等您了。”

楚珩闻言，扯了扯嘴角，轻轻“嗯”了一声。

“那我就先失陪了。”齐掌柜微微弓腰对着楚珩拱了拱手，接着在叶平安背后说道：“平安，你可以进去坐坐再走。”

叶平安瞬间脸颊泛红，飞快扭头看了眼齐掌柜，一时忐忑极了。齐掌柜是发现什么了吗？这么讲楚公子会不会多想？

齐掌柜离开后，楚珩看着叶平安更加复杂的表情，开口问道：“你要说什么？”

动作一僵，抬头看向楚珩，英俊的脸庞透着股清冷。“啊？没没有。”

“嗯，这是什么？”楚珩指着叶平安手里提着的沉甸甸的竹筐。

“这是青枣，我要拿去给杨师父他们的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……”

这只是很普通的见面打个招呼，听齐掌柜说楚公子好像来这儿是有事要办，而且看他的表情，叶平安也没敢说什么。她发现他很喜欢穿暗色系的衣服，今天也是这样，不过挺好看的。

不知道都在各自想些什么，两人一时无话，霎时感觉周围气氛安静的有些尴尬。

一直站在楚珩身后两步远的护卫秦莫，扶额轻叹。主子开口这话题找的真是――太无聊了，导致现在两人相对无言，唉……

这么一想，秦莫感觉周围变冷了很多，回神发现楚珩正冷脸瞪着自己，浑身一震，自觉往后退了好几大步，立刻恢复原来的面无表情，提剑站的笔直。

……

“哦，对了。”在刹那间重新找回思绪，叶平安从筐里又拿出一个布包：“公子，这是给你的。”没等楚珩接手直接就往他怀里塞去。

当时就在考虑要不要多带一些，不过，还好是带了……

楚珩也没有想到，接过时显得有些慌乱失措，抱着布包的动作僵硬了些。

叶平安背起竹筐，松了一大口气，轻松多了，“公子，这是我家院子里那棵枣树结的，又脆又甜，你尝尝呦。”

然后走到他身侧，让开路：“就这样，你进去吧，我还有事先走了……不对，还有一件事儿，公子，你要是实在没时间去我家拿东西，我真的可以给你送过来的。”叶平安表情诚恳，还冲他点点头。

“……我去拿就好。”就两个小物件，这丫头热心过了头吧！？

“唉？好吧，那你一定要记得。”挥了挥手，叶平安扭头跑了。

看着主子全程说不上话的样子，秦莫又开始笑眯眯的“好心”开口提醒：“公子，我怎么觉得你们每次的话题好像都一样啊！要不要我来教教你，这方面我很擅长。”

“是吗？你是怎么知道的？”

“你和叶姑娘讲话大家都知道......”秦莫说着自觉失言。

果不其然，立刻又收到了一记冷眼，声音也下降了好几度：“正好易清那儿缺人，你去帮他。”

秦莫瞬间变成了苦瓜脸，低头作揖：“属下知错。”

不就是跟她说了几句话，这群人都是怎么了？一个个开始这么关心他的事，而且还尽乱想些有的没的，想象力这么丰富，怎么不用到正事上去。

楚珩冷哼，转身走进吉祥酒楼。

秦莫松了口气，表情也严肃起来，紧跟在楚珩身后，时刻注意着周围的情况。内心却忍不住暗暗吐槽：谁让您性格太差了……

易清现在全天不断地监视几个关键人物，这任务无聊枯燥又无聊枯燥，他才不想去嘞。

叶平安跑了不远，钻进一条小巷子里，斜靠在墙壁上，喘气声很重。可能是因为刚刚跑的太快呼吸有些急促，再加上心脏咚咚咚咚直响所以想用深呼吸压下去。

“你真是太没用了，表现这么差，公子明明说会自己去拿，你干嘛这么积极，要是人家多想怎么办？”

叶平安跺脚，使劲儿敲了敲头，瘪嘴自己生起了闷气。真是好不容易遇见一次，而且就这样跑了？会不会显得太没用了？